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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旅客失足跌死,嘴裡不斷唸著「藝妓」...基層員警看了監視器毛骨悚然

日旅客失足跌死,嘴裡不斷唸著「藝妓」...基層員警看了監視器毛骨悚然

※本書作者一線三的書《一線三的日常》於2019/12/26出版

 

我有個學弟,白白胖胖的,頂著接近光頭的大平頭髮型,據說他從有記憶以來都是維持光頭這個造型,就叫他阿光吧。阿光是個宅男,對於日本的各種文化都興致盎然,舉凡漫畫、動漫、Cosplay、成人向的作品等都有所涉獵,對日文也是略懂略懂,偶爾遇到日本來的遊客或報案人都可以充當台日翻譯,算是做事認真、具備好用技能的學弟,但本篇主角不是他。

 

凌晨0時準備交班,110系統跳出來,報案內容為「維修工人卡在機械式電梯」,原本不以為意,以為又是低能民眾的胡亂報案。

 

 

「啊卡在電梯請消防隊開門不就好了?」我一邊咕噥,一邊著裝,「會不會是停車停一半,機械故障,所以卡在昇降梯?」阿光是我的搭檔。

 

到場才發現,代誌不是憨人所想的這麼簡單。

 

轄區內某條巷子巷口有一塊工地,應該是在準備興建機械式停車場,但目前只蓋到一半,從一樓的出入口進去後是個與地下室垂直的天井,直達地下室的地板,高度大概有十幾公尺,摔下去不死也是重傷,所以最大的出入口堆放很多鷹架、鋼釘等器物,還用七八個交通錐加上防撞桿圍住,閃著警示燈與施工的標誌。

 

但我們到場後發現入口處的重重障礙硬是被開了個破口,底下傳來哀嚎的聲音,從旁邊的樓梯走到地下室查看發現一名男子倒在血泊中,好死不死地上剛好有一具裝滿齒輪的工具,大概是準備拿來當作機械式停車昇降梯的內部構造,周圍剛好是尖銳的一圈尺條跟蝸輪,組成了一個巨大的齒輪像極了血滴子。

 

地下室空氣非常糟糕,我一到樓下就開始咳嗽,手腳發癢,手電筒的燈光照著空氣中飄滿灰塵,地上放有很多瓦斯鋼瓶,還有很多工業器具跟管線,偌大的空間只能夠過手電筒微弱的燈光照明,能見度有限,只看的到案發現場地板及牆壁全都血跡斑斑,怪恐怖的,所幸救護人員也到場了,立刻協助緊急包紮。

 

 

報案人是受傷男子的同行友人,渾身酒氣,無法正常言語,一問之下才知道兩人都是日籍旅客,來台灣自助旅行,趕緊叫阿光支援翻譯。

 

透過翻譯了解,同行友人說剛剛他們還在便利商店準備買啤酒,準備結帳時傷者跟他說他想尿尿,便自行離開。結果結完帳走出便利商店就看到一堆救護車跟警車,趕緊跑過去看,才發現他朋友面部朝上躺在地下室地板,滿身是血。

 

 

救護人員將傷者扛上擔架,準備徒步上樓送上救護車,傷者不斷呻吟,拼命把手舉起來往前伸出食指,一邊低語:「げいしゃ…げいしゃ(Geisha)…きらら (Kirara)…」,

 

我望向他手指的方向,除了灰塵密布的幾個水泥袋跟工具外,空無一人。上了救護車依然在喊痛,救護人員跟我們說看起來手臂大概骨折了,腿部還有多處擦傷,但跡象穩定,沒有生命危險,後來就將案件回報給勤務指揮中心,現場拍了照片、做了封鎖線及通知家屬,便繼續其他勤務。

 

我們還開玩笑,說這個日本人真是尿意堅決,工地門口堆了這麼多雜物,居然還可以用蠻力清出一個洞口,硬是要尿的踏進去。

 

其中一個學長想想不對,現場剛剛用的封鎖線好像是刑案現場封鎖線,不太符合程序,還另外指派巡邏去現場把刑案封鎖線的封條拆下來,再用其他東西擋好,不讓任何人進入。沒想到凌晨三點接到醫院駐衛警打來的電話,傷者在稍早突然胃部大量出血,急救不及,宣告死亡,通知我們要去刑事相驗。

 

 

所內同事全部嚇了一大跳,雖然錯愕但還是在大學長龍哥的指揮下相繼出門分工處理,諷刺的把刑案封鎖線的封條帶到現場去。

 

我的部分負責問關係人、也就是同行友人的筆錄,他必須把他們倆當晚的活動及行蹤交代清楚。同行友人說,他們兩個認識20年了,常常一起到台灣旅遊。當天晚上他們兩人先是去喝酒、接著去唱歌,唱完後搭計程車回飯店,步行到附近的便利商店再買了幾手啤酒打算回房間續攤,買到一半突然發現他朋友從便利商店消失了,原以為他先自己回房間,所以結帳後同行友人準備回飯店,遠遠的就看到前方巷口停了很多台救護車跟警車,一問之下才發現他朋友失足跌落地下室。

 

全程都是透過外事學長還有阿光在旁協助翻譯,我本人是一個字都聽不懂,細問之下得知他們倆移動都是透過同一位計程車司機,所以也把司機叫來問了筆錄,因為兩個日本人當天喝得很醉,所以記憶很片段,行程部分反而是司機記的比較清楚,加上司機也會說日文,回答問題還可以跟同行友人交叉詰問,以得出較符合邏輯的答案。

 

然後從他們的交談中,我聽到「Geisha」這個單字從他們口中說出,便豎起耳朵,阿光說Geisha是「藝妓」的意思。

 

 

同行友人跟計程車供稱,當晚他們吃完台菜,搭計程車到五木北路某家小酒館喝酒,但因為那家酒館沒有附設卡拉OK,在小酌幾杯後又請司機載他們到別處,一個在地下室、設有KTV的那卡西,實際地址司機想不太起來,而日籍的同行友人只記得那家那卡西KTV很特別,裡面的服務生都打扮得像日本的藝妓一樣,穿著和服,臉化白色底妝,還有鮮紅欲滴的嘴唇。

 

同行友人說,唱完歌離開後,死者就魂不守舍,好像是被那卡西的藝妓小姐煞到,頻頻念著小姐的藝名「Kirara」,接著到了便利商店,他去買酒,就發現死者不見了,最後才發現他墜樓。

 

聽完整個寒毛直豎,畢竟我們對日本藝妓實在有不太好的印象,尤其是玉帛。雖然只是件可能涉及工安意外的死亡案,但畢竟屬涉外案件,必須謹慎處理,我還是請司機載著同行友人帶我們走訪一次當日接送他們的路線,順便喚起當下酒醉不清的記憶,以利筆錄的完整性。

 

從台菜小餐館,到喝酒的小酒館,司機慢慢開著計程車,一邊指著招牌,一邊跟同行友人核對重疊的記憶片段,開著開著從五木北路開到新北八段,日籍友人突然很激動的雞哩咕嚕說的一大串。

 

阿光:「學長,他說叫司機在前面停車,那間那卡西KTV就在前面。」

 

「我知道了,謝謝。大哥麻煩把我們載回派出所吧,剩下的筆錄做完你們回去休息。」

 

這一整段話都是下意識來自我的喉嚨發出來的、異常冷靜的聲音,示意司機不用停車,直接往前開。那間那卡西,是以前紅極一時、賣點就是小姐都會打扮成日本藝妓,幫客人倒酒、親密互動,甚至可以談好價碼帶出場的一間日式居酒屋。

 

但那間那卡西,因為一場大火,燒死了十幾個人,大約十年前就勒令停業了。就是在前幾年,我跟玉帛一起去處理過妨害安寧,遇到遊民輝哥的地方;也是在處理的當下,玉帛看到空中浮著一顆梳著日本藝妓的髮型,整張臉毫無血色的慘白、塗著鮮紅口紅嘴唇、嘴角裂到耳朵旁邊的女人頭的地方。

 

 

同時,也是我人生第一次被男生脫褲子的地方。回想起那顆漂浮在中空血盆大口的白色鬼臉,後來去調閱附近的店家監視器,更是讓我毛骨悚然。

 

當天晚上死者離開便利商店後,走到巷口的工地附近,朝著電線杆撒尿,尿完之後轉身往飯店的方向走。走了兩步突然駐足,轉身望向工地,猶豫了一下,然後朝著工地出入口走了進去,消失在鏡頭外。

 

明明已經尿完了,為什麼還要走向工地;如何在入口處擺滿了橫躺的鷹架、交通錐跟橫桿的狀況下強行突破入內,最後失足跌落,天井下方又這麼剛好放了一具來不及撤走的昇降機具齒輪,無論如何,台灣這塊貴寶地,成了倒楣東瀛人的葬身之地。

 

「當晚我送他們去KTV唱歌,但地址跟店名我都不記得了」。這是司機大哥最後筆錄裡的陳述,我在文末詢問人的欄位蓋上我的職名章,把筆錄夾進自存的卷宗裡,伴著滿腹的疑問及我的雞皮疙瘩一起鎖進鐵櫃的最深處。

 

作者簡介_一線三

家中排行老大,從小就是個太有自己想法的孩子。

記得國中老師在我的畢業證書上橫批四個大字:「擇善固執」。這樣的人生態度自此伴我左右。

國中時成績優異,高中進入瘋狂叛逆期,我行我素、逃學逃家、睡網咖、睡同學家、甚至好幾夜露宿街頭,也在這個階段接觸了社會的不公不義與學會忍氣吞聲。狂飆結束後,恢復正常,大學念了傳播系,畢業後乖乖的去當記者,再一次看盡人情冷暖與世態炎涼。

不願與現實妥協的我,因拒寫假新聞憤而離職,報名補習班,考了國考,完成受訓,成為了警察。

官階一線三星,代號一線三。

成為警察後,開始下筆寫作記錄生活,無論是好笑的、感傷的、有趣的,甚至令人毛骨悚然的,都是我最真實的──一線三的日常。

 

※本書作者一線三的新書《一線三的日常》預計在12/26出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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