關懷是最動人的音樂

出乎意料，莫拉克颱風造成台灣五十年來最大的風災，至今全國上下仍處於悲痛與震驚之中。面對如此巨大災變，筆者人在國外，除了匯款之外不知還能做些什麼。後來轉念一想：既然我仍製作兩個廣播節目，又認識許多音樂家，何不請他們給些慰問的話，在節目中搭配他們的音樂播出，鼓勵樂迷為災民奉獻心力呢？

單純的一個想法，卻得到許多國際名家的支持，而他們也寫下對台灣最深刻的感情。一九七○年蕭邦大賽冠軍歐爾頌（Garrick Ohlsson）率先回應，「我們都為所發生的災禍震驚並關心」。大提琴家伊瑟利斯（Steven Isserlis）寫道：「我對南台灣所發生的災難感到極為難過。雖然我只在台灣演奏過一次，但我真的喜愛這個國家與人民。我真心希望災民能夠得到最快的幫助，並盡快自巨變中恢復正常生活。」

事實上，連從未來過台灣演奏的巴西鋼琴巨匠費瑞爾（Nelson Freire），也都對台灣災民表達慰問：「我對台灣如此悲劇感到遺憾。人死不能復生，而我祝福倖存的台灣同胞能得到所有需要的幫助。」

費瑞爾對台灣災民的痛苦感同身受，法國鋼琴大師羅傑（Pascal Roge）已五度來台演奏，對台灣感情更是深厚：「我在台灣演奏多次，而我總是對台灣聽眾的素質與友善印象深刻，他們總是以微笑和真心歡迎我。我對最近發生的悲劇感到萬分難過……我會想念台灣聽眾並為他們演奏，希望音樂能夠安撫他們的痛苦。」今年二月才在台東演奏過的巴福傑（Jean-Efflam Bavouzet），聽到知本等地遭受重創，更是難過地說不出話來：「我向來為台灣聽眾極為特殊的善意所感動，而在這悲慘的時刻，我的心甚至與台灣人民更為接近，希望能夠分擔大家的痛苦。在國際官方動員之外，作為個人，我們也都和台灣人民同在，並祝福大家以勇氣與堅強克服如此悲劇，人生再度充滿陽光。」

而說到颱風，一九八○年蕭邦大賽冠軍鄧泰山（Dang Thai Son）更毫不陌生：「我在越南出生長大，那裡時常發生天災，深知其可怕。我希望分擔台灣颱風災民的痛苦，並祝福他們以勇氣度過難關。」

許多音樂家和南台灣有相當深刻的聯繫，英國鋼琴名家賀夫（Stephen Hough）就常到高雄：「當任何人受苦於像台灣災民所遭遇的天災，這都令大家心碎。剎那間距離消失了，我們在恐懼與同情中分擔台灣同胞所受的苦難。」而台南女婿，哈佛大學教授與鋼琴名家列文（Robert Levin），每年都和鋼琴家妻子莊雅斐回台灣過年。台南縣災情慘重，他的心也沉重無比：「我對台灣人民的抗災能力、理想性格和活潑熱情印象深刻。願我的祈禱能帶來安慰與力量，為那些勇敢活下去的同胞，為那些失去親人與朋友的同胞，以及那些靈魂已在天堂的同胞。」

鋼琴家紀新（Evgeny Kissin）對台灣向來支持，他的話雖簡單，每一字卻都出自內心：「親愛的台灣兄弟姊妹們：請了解無論我們距離有多遠，我的心永遠與你們同在。上帝保佑大家。」

上述所有的音樂家（以及許多不擅言詞者），全都熱心捐助善款。光是紀新和拉貝克姊妹（Katia and Marielle Labeque），合起來就捐了超過十萬台幣，當我拿到拉貝克那張一五○○歐元的支票時，幾乎是熱淚盈眶。距離如此遙遠，他們來台灣也往往是匆匆一瞥（拉貝克三月來台演出甚至才停留四十四個小時），但見到如此災難，他們都無比慷慨，盡心幫助未曾謀面的災民。蘇姍．桑塔格在《旁觀他人之痛苦》曾謂「作為他國災劫的旁觀者，是一種典型現代經驗」，但在這些音樂家身上，我見不到冷眼旁觀，卻真實感受到他們自藝術中所涵養出的溫暖人性與寬廣大愛，從全世界各地帶來祈禱與幫助。

齊瑪曼（Krystian Zimerman）說，「人皆有惻隱之心，而情感決定我們是什麼樣的人。」在苦難與死亡面前，文化差異與國家界線其實都不存在。非常感謝這些音樂家的善心，也誠心希望這篇文章能夠拋磚引玉，大家有錢出錢、有力出力，為苦難中的同胞盡一份心力。災難已然發生，但我們的愛能讓明天更美好，而那是超越一切的偉大力量。
（本專欄由楊子葆、焦元溥、焦桐、艾予森共同主持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