台灣歷經威權統治、外交孤立、經濟轉型與來自中國的步步進逼，卻始終靠著民主制度挺過各種危機。然而，今天威脅台灣生存最大的危機，恐怕不是來自外部，而是來自我們自己。
日前針對24名立法委員的罷免案雖以失敗告終，但過程所揭露的，卻是一個不容忽視的事實：我們的民主制度正被嚴重的政治內耗與惡性對立所侵蝕。朝野政黨彼此不信任、不合作，甚至將彼此視為敵人。政策辯論逐漸轉變為道德審判與敵我意識的對決，立法院早已失去理性協商的功能，成為政治仇恨的主戰場。
政治對立不再只是治理上的不便，而已演變成台灣安全的風險。
政治領袖將打擊對手擺在守護國家之前
美國《外交事務》（Foreign Affairs）雜誌日前刊登國立台灣大學助理教授南樂（Lev Nachman）與中央研究院研究員嚴毓婷的文章〈Taiwan’s Democracy Is in Trouble〉，直言台灣民主正陷入困境。
兩位作者警告：「台灣的政治領袖正將打擊對手擺在守護國家之前。」這句話或許令人不安，卻點出現實：在中國軍機、軍艦日益頻繁地擾台之際，我們的政治人物仍在爭權奪利，防務預算因此遭到凍結，決策停擺，對外關係也受到拖累。
在正常民主社會中，政黨競爭理所當然，但「情感極化」（affective polarization）——也就是將政治對手視為不值得信任甚至不愛國的敵人——則會動搖國本。
當一半人民認為戰爭是執政黨自找的
根據南樂與嚴毓婷引用的民調，若中國發動侵台戰爭，願意為台灣作戰的民眾比例，在民進黨支持者中高達85%，但在國民黨與民眾黨支持者中，分別僅有48%與54%。若戰爭爆發，一半人民卻認為是執政黨「自找的」，那麼我們的抵抗意志還剩下多少？
這正是北京所樂見的結果。中國早已運用網路認知作戰，操弄輿論、挑撥離間，藉此削弱台灣社會的凝聚力。但值得警惕的是：這些認知攻擊之所以有效，並非因為北京有多聰明，而是因為我們早已分裂，北京只是火上加油而已。
台灣需要的是跨黨派的共同承擔
此刻的台灣，需要的不只是哪一黨的勝利，而是跨黨派的共同承擔。總統不宜再以「清除社會雜質」的語言劃分敵我，反對黨更不應將執政者比擬為納粹。保衛台灣，並不代表每一項政策都要一致，而是應該在最基本的共識上團結一致：守護台灣的民主制度、生活方式與主體性。
我們不是沒有榜樣。疫情初期，台灣朝野一度齊心協力，把病毒當作國安威脅共同應對，讓我們成為全球防疫模範。那段經驗證明，當台灣人願意放下對立、攜手面對挑戰時，是有能力團結的。
國家安全不只是軍備問題，更是制度與社會信任的總和。如果政治人物繼續將敵我意識凌駕於國家利益之上，任憑立法院繼續內耗空轉，台灣將可能在沒有開戰之前，就先輸了一半。
正如林肯所言：「分裂的國家，無法自立。」台灣若不能走出內鬥與極化的泥沼，終究難以抵擋外來的壓迫。
附註：本文部分觀點參考南樂與嚴毓婷合著之〈Taiwan’s Democracy Is in Trouble〉，刊載於2025年8月1日《外交事務》雜誌。
作者簡介_湯先鈍 Simon H. Tang
Californian State University, Fullerton 與 California State University, Long Beach兼任教授；台灣大學法律系學士，PhD of Claremont Graduate Universit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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