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負債八百億不是恥辱 P.80

負債八百億不是恥辱 P.80

九一七納莉風災水淹大台北,京華城購物中心地下室在一天一夜內吃進四十萬噸大水,看著十五年心血被大水吞噬,沈慶京沒有傷心難過的本錢。褲管被水打濕,膝蓋被鋼條劃了一道十幾公分的傷口,傷口因為對面台鐵機廠的機油流進地下室而變成深褐色,「 這道傷口,我會永遠記得。」

七天後,水抽乾了,小沈下令二十四小時趕工,別人說京華城開幕最少要延期四、五個月,他不信邪,「一個月後,我開幕給你們看」。十一月二十三日真的開幕了,只比預定的開幕日十月二十二日晚一個月,「現在的京華城只有六十分,希望大家原諒。」


我帶領著一批雜牌軍向無盡的平原邁進

沒有人會怪小沈如此「倉卒開幕」,因為總投資額二百四十億元的京華城,一天利息就要四百萬元,「這兩、三年來我的財務狀況從來沒有好過,我負債八百億元,但負債不是恥辱,身上的負債讓我懷憂,但卻沒有讓我喪志。」

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凸顯京華城將「大戰三回合」的壯志,小沈理了個大平頭,從辦公室到工地,帶著記者踏過還在敲敲打打的工地,指著橫越「圓型球體百貨」峽谷的高空電梯,「這是我和設計師吵出來的結果,夠壯觀吧」。

問京華城真能讓他就此翻身嗎?也許是太多人有這樣的質疑,對於這類問題,他的答案似乎「倒背如流」。「在暴風雪中,我是以快速夜行軍的態度,帶領著一批雜牌軍,效法拿破崙精神,正在橫越阿爾卑斯山,向無盡的平原邁進,只不現在,黑夜的盡頭還沒有過去」。以下為專訪摘要: 

《今周刊》問(以下簡稱問):為了取得京華城這塊地,過去讓你背負這麼沉重的財務壓力,你現在卻要靠它翻身,說一說這段心路歷程。

沈慶京答(以下簡稱答):我到現在還是沒有想要靠京華城來翻身,說實在的,京華城代表的是我兒時的奢望,小的時候很窮困,沒有正當休閒的地方,所以才會學壞,過了這麼多年,現在的我,終於有能力創造被人類利用的價值,感覺是與有榮焉。

第二點,京華城可以說是代表台北人驕傲的產品,不管在硬體規畫、商業模式,都可以說是全球創舉,正因為京華城是全球首創,所以未來全世界的購物中心,都可以交由京華城來改造、管理,這是我的第三個看法。不過我認為到開幕時,我的所作所為也只有六十分,不足的四十分邊營業邊加強,請大家原諒。


八千萬元網路投資根本不算什麼

問:不少人對京華城相當不看好,認為所在地點無法形成商圈效應,你又怎麼看待?

答:其實光靠我們自己就可以形成一個商圈效應,這是百分之百鐵的事實,包括銀行和附近的幾家餐廳,都決定跟京華城同步提供二十四小時服務,我們的感染力很強,不會變成孤島。

現在因為不景氣,大家花錢比較省,雖然我們設定的一年兩百億元營業額還是可以達成,不過卻要付出兩倍以上的力量,我無時無刻、夜以繼日,都在做新知識時代的具體架構,了解新知識時代的人類需求,達成兩百億元的營業目標不是問題。

問:去年威京集團致力網路化,包括春池建設改成數位春池,或是投資其他網路公司,但是隨著網路泡沫化,有沒有修正你對網路的看法?

答:數位春池只花了四千萬元,中科人力網的資本額也在三千萬元上下,而中華工程為了網路管理,也不過花了一千萬元,我在網路上的投資看起來很多,其實總共加起來也不過花了八千萬元,但是我卻從中學習到完整的網路經濟思考邏輯,京華城才能傲人地展現在世人面前,如果以兩百四十億元的投資金額來看,八千萬元的學費等於沒有花錢。


負債不可怕 怕的是你不會用錢

問:一個京華城就花了十五年,接下來你想做什麼?

答:我希望不斷創造人生的被利用價值,二十年前我推動經濟戰爭論,那個時候很多人都說,小沈在打高空,結果現在陳水扁一直在強調這一點,而我現在說的人生被利用價值,李登輝在為台聯黨站台時,也有人對他說「老先生被利用了」,但是他卻回答說,能被利用是好事。

至於我在十四年前贊助《八千里路雲和月》,當時就覺得年輕人的未來在大陸,蘊含台灣人在其他土地壯大的心願,可是卻被打入統派,沒有意識形態的人被有意識形態的人貼標籤,我不怕被貼標籤,也根本不甩,我沒有改變過自己,只不過當時我有三十億元現金,現在的我卻負債累累。

我是一個小人物,我們只有觀念,但是需要大人物推動,從我嘴裡講出來的沒有價值,我講的每一件事,在一百年後都會逐漸實現,所以功過還是要等後人來評斷。

問:你面臨多次的財務危機,現在集團負債仍高達七、八百億元,你打算如何解決?

答:不是我愛批評媒體,你們新聞界只要寫到集團負債的新聞,好像負債的人都該死,你應該這樣說,我負債歸負債,但卻不會影響我的戰鬥力,我可以懷憂,但是我沒有喪志,這樣子我比較能接受。媒體的報導,會誤導年輕人,要他們都不要跟銀行借錢,不然就會落得跟小沈一樣。


我一直在證明我的被利用價值愈來愈大

如果以後的年輕人都不敢跟銀行借錢,這樣的社會怎麼會有進步動力呢?你們該這樣講,在暴風雪之中,我是以快速夜行軍的態度,帶領著一批雜牌軍,效法拿破崙精神,正在橫越阿爾卑斯山,向無盡的平原邁進,只不過現階段,黑夜的盡頭還沒有過去。

負債是企業成長的動力,連政府都可以負債,為什麼民間企業不可以?抱一堆現金不會用的人比負債的人更笨,真要評斷我經營企業的得失,我唯一的錯是不應該經營那麼多項目,也不應該聽信銀行的甜言蜜語,向他們借錢。

雖然我沒有犯過致命的錯誤,也沒有藉京華城再起的意思,因為再起的意義是賺更多錢,京華城賺的錢不能替別的公司還債,我現在專心處理京華城,集團其他公司要靠他們自己來打仗,我不會過問,因為這是經濟戰爭的遊戲規則,如果股東不放心的話,可以選擇離我而去。

問:你的財務危機解除了沒有?

答:軍人的一生都是懷憂,不管有錢還是負債都應該要懷憂,閒置資金沒有用掉,沒有創造更多的社會價值,死的時候很多錢莫名其妙跑到兒子口袋裡面,這是不對的。而威京集團成立剛滿十五年,我的財務困難從來沒有解除過,這三年尤其困難,現在我只是再一次證明,從進入工商界的第一天到現在,小沈的被利用價值愈來愈大。

我也知道人家不看好我,因為台北的景氣那麼差,不過我想說,低利率時代來了,小沈的壓力還會大嗎?京華城當時向銀行貸款利率七%,現在已經降到四%,明年京華城的利息負擔可以降到三%,我的財務問題愈來愈不是問題。

沒賺過股票差價就不算做股票

問:你曾經是股市的四大天王,在京華與元大合併之後,你卻完全退出台灣的金融領域,未來有何規畫?

答:誰說我不涉足金融領域,京華山一在大陸是最有名的外資,心向全球,部隊在那裡勇敢地作戰,這就是目前的工作重點,元大京華馬老闆在管,我不講話,京華山一我在管,他就不講話,這就是最好的狀態。

外界都以為我把元大京華的股份賣掉了,其實除了被銀行斷頭的七千張外,我在元大京華的持股還有一八%左右,當時如果賣掉現在就沒有負債了,很多人罵我傻,連劉泰英都罵我,為什麼不在價格好的時候賣掉?

答案很簡單,因為我很信任馬老闆,所以就沒有賣掉,合約裡面並沒有約定我不能賣,但是我口頭承諾過不賣,嘴巴講過的話就是承諾,我答應過的,就表示我的權利已經沒有了,除非他希望我賣,或是主動解除當初的承諾,我才會賣。

問:你現在還有沒有在做股票?

答:我從民國七十九年以後,就沒有做過股票,什麼叫做做股票,我的定義是,沒有賺過股票差價,就不叫「做股票」。


我把朋友當父母看 對傷害過我的人不會報復

問:你的個性愛恨分明,對中興紡織創辦人感恩有加,卻也和合作過的對象反目成仇,你怎麼看自己?

答:中國人的傳統觀念,只有對父母親盡孝心,但是我說飲水思源,做人要有道義,只要對我好、幫助過我的人,我永遠都會謝謝他,如果鮑先生是我父親,我這這樣子做就沒有意義了,在我的價值觀裡,「在家靠父母,出外靠朋友」,所以我把朋友當成父母來看。

我的性格並不是什麼愛恨分明,我對傷害過我的人,也不打算報復,我只是想站起來,證明給他們看。

問:在九一七納莉水災時,京華城淹掉了地下六層樓,受災程度非常嚴重,你當時心裡在想什麼?

答:淹水的時候我在現場搶救,結果在水裡跌倒、被鋼條刮到(沈慶京捲起右褲管,露出小腿上一道二十公分長的傷疤),血流了兩個小時,心想血管沒斷沒係,我就繼續讓它流,回家搽搽碘酒,也沒到醫院去縫線,我想大概只有破傷風能要我的命,就和老天來賭一賭,看會不會有事。

水災的時候,電視上的我笑嘻嘻的,但是我在那邊看著水一直淹,想要調沙包、抽水機卻來不及,那個時候只想著能救多少算多少,連生命受到威脅也顧不得,傷口的顏色這麼深,為什麼會黑黑的,就是因為對面台北機廠的油汙都漏出來,倒灌到京華城裡面來,傷口被染成黑色。


小沈帶兵嚴厲 罵走不少員工

撰文:李宗莉

沈慶京這個人,不是一個可愛的人,跟過他的員工大多會默認。

採訪過他的記者,很多人都看過他對員工要求的一面,語氣之堅定、態度之嚴峻,讓不少記者私下感覺:簡直就跟在罵兒子一樣。也正因為沈慶京直來直往的個性,自己百分之百地狂熱投入,因此對員工的工作態度,更難以忍受一絲絲的輕率和不認真。

因為對「律己」和「律人」同樣嚴格,不喜歡拐彎抹角的沈慶京,表達方式坦率又犀利,加上小沈的嗓門大,罵起人來總是格外響亮震耳、鏗鏘有力,所以很易讓新進員工感到「水土不服」,使得京華城在開幕籌備的這段期間,人員流動率大得嚇人,做不到半年自動「走路」的比比皆是。

而過去和他合作過的部屬,雖然大多認為小沈不是壞人,對員工也還算講信用,但實在是因為不適應他不修邊幅、直來直往的領導風格,才會落得不歡而散的結局。

歸咎原因,在眷村長大的成長經驗,對沈慶京在企業管理上的影響很大,讓沈慶京在經營企業的同時,習慣以帶領軍隊的方式管理人事,太多的責難,獨獨少了幾句溫暖的鼓勵來平衡,身邊總是留不住人才,這也是小沈除了財務問題之外,在企業經營上最大的危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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